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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敬杰:淬火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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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火记事
高敬杰
上世纪的一九七四年正月十五,我在绛县541工地完成了我的“成人礼”之行,回到了孤峰山下,投入到家乡的怀抱。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里,与父老乡亲们相濡以沫,战天斗地;与伙伴发小们情同手足,摸爬滚打,经历了四年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劳动锻炼。虽经历了近半个世纪的岁月流逝,但其情难忘,其景犹新。

从541工地回来的当天,我就正式向生产队长报了到。队长派我和伙伴勤(小我一岁,刚初中毕业)第二天去河津黄河滩送羊羔。是日一早,天刚亮,我就和勤拉着小平车,到队里的两个羊圈,把剩在圈里的三十多只小羊羔装上车往河津赶去。因为当年,队里的土地种的都很扎实,只有路边,荒沟的野草、树叶可供羊群采食。经过一个漫长冬天的消耗,此时羊群几乎无草可食。而队里的土地种的几乎都是小麦,无处放牧。开春正是小麦返青拔节的关键时期,几百只饿红了眼的羊,如果遇见翠绿的麦苗,是会拼了命地去抢食。因此,每年开春后,队里的羊群都要转场到黄河滩去放牧。考虑到白天公路上车多路远,羊群难行,下半夜,放羊的大叔就赶着大羊出发了,留下跑不动的小羊羔,只有用人拉平车运送了。
河津,我们还从没去过。站在家乡的村口,往西北方向看去,只见一长溜青灰色的石头山,听大人说那叫吕梁山。山下,就是河津县城,一条去运城的公路通过高村。因此我们不需问路,沿公路走就可直达河津。
我和勤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拉着小羊,一路下坡,穿过高村、南张、通化三个公社的街道。再走就是河津地界,前边的路虽然一片陌生,但对我们却很新鲜。我们一边循着羊群的蹄迹和粪便前行,一边欣赏着别样的山川。出了通化不远,就是一段长坡,坡下是河津管辖的小梁公社。走过几里平路,就是因陡峭而著名的苍底坡,坡下就是汾河河谷。当时的汾河,尚无公路大桥。来到河边,数丈宽的汾河中,多艘木船并排连接在一起,船上铺设了木板,搭成浮桥,行人、车辆均从上通过。
过了浮桥,不远处就是县城,但我们无暇光顾。羊群从此下了公路,折向西边的连伯(村名,以盛产韭菜闻名)河滩。我们停在路边小憇片刻,向路人打听离连伯还有多远,答曰十几里路。行程已十之七、八,我们不禁的感到轻松。又走了一个多小时,过了连伯村不远,一马平川的河滩荒原上,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羊群散开一片正在低头吃草。我们兴奋地紧跑几步,终于完成了任务,把三十余只小羊,平安送归了羊群。
河滩并非羊群晚上的宿营地,因此,放羊的大叔也没条件招呼我们喝水、休息。我们从早上七点出门,马不停蹄地走了五个多小时的路,到这会天已过午,肚子“咕噜噜”一阵阵地叫,该是吃饭的时候了。但这举目一片荒滩,那有卖吃喝的商店?即使有,我们也没钱去买。其实,在那个年代,下馆子吃喝是想都不敢想的一种奢望。滩地里有挖的深坑,渗出的地下水可供羊喝。我们下到坑边,用手掬起一捧冰凉的水,喝了个痛快;然后坐在沙滩上,拿出从家里带的二面馍(玉米面和白面掺和蒸的馍),就一根大葱,就是一顿饱餐。
吃饱喝足后,我们不敢耽搁,立刻启程返回。放羊的大叔对这边路熟,指点我们向南直行过河,对面是万荣县新修的西范电灌站,一条通往县城的大路可到南张,比来路要近许多。我们告别大叔,朝着铺着数根粗壮扬水管道的崖坡方向走去。不一会来到河边,汾河上绷着一根钢丝绳,一条小船借助钢丝绳摆渡两岸。撑船的大叔可能是西范村里派来的,为下滩劳作的人们提供方便,因此并不收钱。我和勤很快过了河,旁边就是西范电灌站。一个大蓄水池与汾河相通,水池上建有机房,虽看不见水泵机组有多大,但几百米斜平面的崖坡上,几条粗壮的输水管,直径总有一米多高,蔚为壮观!上塬的坡路虽然很陡,但两人拉一个空车还不算太难。
上到坡顶,路较平坦,我和勤替换的一人拉车一人坐车,节省了好多力气,也比来时节省了不少时间。赶天黑,我们顺利地回到了家中。
这一天是我回到农村劳动锻炼的第一次出工,虽然连续行走了十几个小时、一百多里路,辛苦自不待说,但也让我们见识了浮桥、摆渡、扬水站等不曾见过的事物,辛苦中的乐趣让我回味了几十年。
我和勤此后还搭帮过几次,一起为队里打红薯窖,一起为队里修路、切崖、推土方……汗水洒在一起,心也贴在了一起。1977年,恢复了考试,我和勤又一起考上了师范。几十年里情同手足,然而天妒英才,勤在即将退休之年,竟被癌症无情地夺走了生命,让我不胜伤怀!

波初中毕业,也是与我同年回村参加劳动的,他虽然比我小两岁,但身体特别壮实,尤其干活肯出力。我们两人在一起干活的时间最长。不论是盖供销社,还是盖学校,在工地上,不挑不拣,要泥就和泥,要砖就搬砖。我俩常常衣服被泥巴糊的像铠甲,脸像泥菩萨,谁也不笑谁。
当年,生产队种地全靠农家肥,集体的骡马牛羊成群不算,而且家家户户都还养猪养羊,积粪较多。队里的大车往往运送能力有限,多数的积粪都是靠人力用小平车拉送。我和波拉粪时,常常你追我赶,总要比别人多拉一两回,多挣一、二分(工分)。翻地前,地里堆积的粪也要靠人力用铣撒匀,我俩常常争先恐后,汗流浃背地用力抛撒(以堆记分)。平田整地推土方,打麦场上积秸集(麦草垛,高丈余),晒粮入库交公粮,深井工地昼夜忙……队里、村里所有的重活、力气活,都留下了我们团结奋战的身影,都浸透了我们艰辛付出的汗水!
后来,机遇让我走出农村参加了工作,而波仍在农村打拼,凭着他的精明强干,吃苦耐劳,淳朴厚道,满腔热忱成为队里曾经的当家人,无不受人尊敬!至今,乡亲们家里的婚丧嫁娶大事,都离不开他的精心料理。而我和波的患难真情历经四十余年的风雨洗刷永不褪色!

“麦黄,麦黄,秀女下床。”比喻的是每年龙口夺食的收麦季节,农村没有一个闲人。上至年迈的老人,下至上学的小孩,每个农户都全员出动,参加收割麦子的大会战。做为生产队里的全劳力,我更是责无旁贷,不仅自己积极参与,还要承担一定的组织责任。
每年收麦时,队里都把社员分成几个小组,便于组织管理。每个组都由近邻的几户劳力组成,划分百十亩地的一片麦田,由组长负责收割。年轻人当然要挑重担,我几乎每年都是组长。
组长不仅要了解所分麦田的成熟情况,那块地先割,那块地后割,要心中有数;同时要负责本组完成每天的收割任务,队里按劳力数下达指标,按收割亩数算公分;还要负责收割质量,麦茬不能过高,遗留的麦穗不能过多。
因此,我除了管理好本组成员,还尽可能地动员近邻的老人、学生(非生产劳力)协助割麦,以保证完成收割任务。每天早晨,不到五点,我就起来邀唤大家上地,还要义务地挑上开水桶,拿上磨石。到地头人齐后,我要知人善用地分配那些人割麦,那几个人捆麦。有时还要抽出一、两个心细的老人,在后边专门捡拾丢弃的麦穗,以保证收割质量。
夏收自古被喻为龙口夺食,因成熟的麦子怕风、怕雨、怕火、怕冰雹。稍有懈怠,一年的口粮将会被自然灾害无情地吞没。加之,当年小麦种植面积大,全凭人工一镰一镰地收割,所以,公社乃至县上领导常常下乡检查督导,要求快割、快运、快打、快藏。因此,队里夏收开大灶,社员们不仅吃在地头,披星戴月,挥汗如雨地抢收,而且劳动竞赛比头顶的炎炎烈日还要火热。现在回想起来,那才真正是激情燃烧的岁月!

在那“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村里的民兵组织非常活跃,民兵不仅是农业生产、农业基建的主力军,而且还担负着“防火、防盗、防毒、防特”,维护家园平安的重大使命。因此,我们年轻人,白天不论干什么重活,晚饭后又都聚集在大队,分几组到不同方向的地里和巷道巡逻。春天主要巡视麦苗、苜蓿地,防止有人偷割;夏天主要巡视麦田、麦场和瓜田,防止偷盗和野火;秋天主要巡视棉花、玉米、柿子、梨果等,防止偷盗。同时,也防止坏人对集体仓库和财物的偷盗、破坏,对集体牲畜的投毒伤害。我们邻村,就曾发生过一起震惊全国的特大投毒事件。一个性格偏执的社员,因和队长有点摩擦,便存心报复,把半瓶剧毒农药(弗乙酰氨)倒入集体耕牛的饮水槽中,致使该生产队几十头大牲畜全部中毒死亡。一时,风声鹤唳,全公社的治安形势立刻严峻,让我们的巡逻更加紧张。晚上,遇见行路的生人,都要严格盘查。
有一年春天的一个晚上,上级发出通知,有一个重大犯罪分子,潜逃到孤峰山一带,要求周边公社的基干民兵,配合公安机关搜山。我们立刻行动,每人一把手电,一枝半自动步枪,三个人一组,保持距离,从山脚细细的往上排查,一直查到顶峰。等到天亮后,接到通知,该罪犯已经在其它地方落网,我们才撤下山来。
特别是1976年9月9日,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全国人民万分悲痛。为了保证与我村接壤的202微波通信站的安全畅通,我们村民兵再次承担了执勤巡逻任务。当时农村还无电视机,202的黑白电视机向群众开放,周边的许多村民,都争先恐后地上山,观看北京的悼念活动,人多复杂,我们也高度警觉,严防坏人趁机捣乱,直至悼念活动结束。这段经历,回想起来,让我感到神圣而又自豪。
家乡这片广阔的天地,是我走向社会,书写人生的第一个驿站,赋予了我自强不息的健全人格,塑造了我立身立命的人生准则。她犹如一座火红的熔炉,用四年有余,1500多个日日夜夜的实践历练,把我这块刚出校门的粗糙矿石,一遍遍地锤炼,一次次地淬火,使我强壮了体魄,完善了心智,丰富了阅历,凝聚了力量。让我准备着,时刻准备着,去搏击人生的惊涛骇浪!
同时,四年来与乡亲们相濡以沫,酝酿的浓浓乡情,与力、泽、云、民、凯、胜等童年伙伴摸爬滚打、患难与共中凝结的手足之情,在此后四十余年的风雨人生路上,始终是我强大的精神支柱,激励和鞭策我走过凄风苦雨,迎来彩霞满天!
作者简介
高敬杰,1957年8月出生,万泉桥头人,中共党员,大学学历,中学高级教师。曾受聘运城市第三届督学,任万荣县教育局办公室主任。作为特邀嘉宾出席第五届中国教育家大会。先后在国家及省市级报刊发表通讯报道、经验论文、文学作品等20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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