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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彩风丨袖珍水果

我小时候,生活水平还在温饱线上,吃水果简直是异想天开。
不过,孩子们在这方面似乎并不太委屈,天生就知道大自然是极其丰富、极其慷慨的,知道向大自然索取。在田间帮忙干活,在野地里玩耍,或进了荒岗河沟,总有自己的小心思,看看有没有可入口的美味,比如天宝豆、地宝豆、马包蛋、酸酒缸、羊布奶,这些名称都是方言,在很多地方通用。
我可不是标题党、故弄玄虚啊,天宝豆、地宝豆真的和小钢珠一样大小,你说小不小?其实天宝豆更小。一口吞下去,不知道要吞掉多少个,吃的时候只能小口小口慢慢品咂。
这种美味永远不能满足我,永远吊着我的胃口。它们都是野生的,具有原生态的味道:天宝豆很甜;地宝豆酸酸甜甜,味道有点儿像橘子。
天宝豆不结在天上,地宝豆也不结在地下,它们的植物大小大致雷同,小腿那样高,枝杈分开,只是果子不一样。
天宝豆完全成熟后是紫黑色的,汁液也是紫黑色的,吃了它嘴唇会变得乌黑。地宝豆长得非常有个性,唯有它才有那样的“衣服”,灯笼一样挂着,叫我忍不住想,它也有心事吗?它在等待什么?寻找什么?
我吃天宝豆最多。少年时我随父亲上学,学校在民国时期是县里很有影响的“唐西中学”,曾经培养出很多“人物”,还保存着“工”字房,每个房间都是相同的。学校有阁楼式的大门,有一排两层的木板楼房,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见到楼房,那时候只有县城才有楼房。只是人去楼空,常年闭门落锁。
校园很大,无人涉足的地方很多。暑假里我随父亲留校看校,他经常回家帮着干活儿,偌大的校园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每到夜晚我都吓得想哭,风吹草动都让我心惊肉跳。
我还是坚持了下来,因为我意外地发现了校园里有一个地方长着很多天宝豆。
我惊喜异常,感到从未有过的奢侈和富足,天天独自享用。那些天宝豆格外饱满、硕大,甜得我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甜的。它们陆续成熟,我也不急,耐心地等着它们长到最佳状态。
马包蛋生着西瓜的样子,却有甜瓜的味道,只是缩小版的,成熟了色泽金黄,十分香甜,香更胜一筹。马包蛋一般长在地垄里,秧子茂盛,属于很大的“草”,人们往往不舍得锄掉,任其生长。
酸酒缸不是果子,而是一种草,吃的就是它的叶子,味道很酸,酸得人挤眉弄眼,直吧嗒嘴。仅仅一个酸味,孩子们的贪婪欲望就被夯实了。
无论外观与内容,洋布奶的名字都是名副其实的。洋布奶长得真和羊奶子一样,两头尖,中间膨大,嫩丝瓜一样的结构,瓤有空隙,柔软,掰开冒着白色的汁液,有奶水的味道。
洋布奶的数量相当稀少,很多人恐怕一生都没见过、没吃过。我真的很幸运,遇到过瓜熟蒂落的洋布奶。
时间早一点儿,味道欠佳,晚一点儿,可能坏掉,我看到的时候刚刚好,似乎我们之间冥冥中有个约定,让我在成长中没有一点儿遗憾。
一次,我在几个90后、00后面前谈起了这些果子,有点儿卖老、炫耀、教化的意味,没想到他们的记忆比我更清晰,我们之间的鸿沟顿时消失了。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感谢它们,使不同的我们拥有了相同的成长经历,受到了相同的滋养。
THE END
晚报副刊精读
小编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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