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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伦坡乌鸦(《乌鸦》——爱伦坡)

爱伦坡乌鸦
写在前头:
1.《乌鸦》是一首共18段,每段6行的八音步抑扬格长诗,英语文学里的不朽杰作。偶然间笔者初次与它相遇,当即惊为天人,惊叹它何等淋漓尽致地诠释了什么是“回环往复,一唱三叹”。关于这点,任何稍懂英语的人出声地将这首诗从头到尾地念一遍,都会有切身感受。
2. 笔者对一段外语文字表达喜爱的最真切方式,就是将它翻译成我的母语,体会那熠熠生辉的文字在另一种载体中如何依旧熠熠生辉。但要搞清楚什么是好的文学翻译,问题就复杂了:一派认为翻译首先是对原文的转述,对它的评鉴不应脱离原文;另一派则认为翻译服务的对象首先是不懂外语的读者,那么好的翻译,首先作为独立的文本要立得住。抛开这点不谈,就拿大家都认可的“信达雅”来说,一种处理更好保留了原文的韵律,另一种处理更好保留了原文的用词和意象,这两种处理哪一种更加“信”呢?
3. 作为彻头彻尾的翻译新手和票友,笔者对这些大问题没什么答案,于是选择回到具体问题上——这首诗最让人心动之处莫过于音韵,这音韵不仅来自种种押韵,更来自对爱人名字一遍遍的呼唤;来自关键词语,固定短语显眼的重复;来自贯穿头尾,同一诗行蝴蝶翅膀般的对仗;来自叙述者逐渐高涨的语气,从低声轻叹到若有所思,从强忍激动到歇斯底里。笔者感到在译文里,首先应当还原的就是这些特质,在原文反复的地方反复,在原文顿挫的地方顿挫,在原文声调加重的地方声调加重,一句话,最好像复印机那样,让读者对译文出声念诵,触碰到的却是原文的旋律。其实两三年前笔者也用类似的思路处理过某些歌词,但临摹长诗还是第一次,挑战性也大得多。
4.     丽诺儿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但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已经逝去的美丽少女。叙述者痛失的不是少年的心上人而是一生至爱,他的情绪并非忧伤而是悲恸,他对丽诺儿的感情,与其说爱慕倒更像是亲情,甚至生出一丝仰望之意——现在她已脱离尘世进入天堂,全身沐浴着圣光,天使唤着她的名字在周围歌唱……笔者读到这首诗时,第一反应是一个悲痛的父亲在哀悼他早夭的女儿;虽然爱伦坡本人表示丽诺儿确实是情人,但我至今没发现最初的理解有哪里不对。
5.     在关于这位心头至爱的所有描写中,最重要的无疑是她的名字,丽诺儿——一个柔情而美好,有着动听声韵的爱称。纤尘不染,美丽娇艳的少女很多,但只有那唯一的一个,天使们唤她为丽诺儿。为了凸显这点,我一开始就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像原文那样,把“丽诺儿”保持在句尾,作为乐章的最强音。这诗句末尾一遍遍的深情呼唤,也相当程度地塑造了诗歌的韵律。
6.     尽管动笔前已稍稍打过腹稿,对将遇到的困难略略有数,但真到了对每个词较真的时候,笔者还是感到深深的无力。原诗中的押韵多得令人惊叹:同一段相邻句尾的押韵,同一行相邻词语的押韵,同一行前半段与后半段的押韵,上一行末尾和下一行开头的押韵,每一段的末尾还押上了同一个韵……正是这难以计数,贯穿全文的押韵,使得原文念起来如叮咚的山泉,动人的音乐。但这个押韵有一大半都没法传递到译文中:在英语里读音相近的词,放到汉语多半大相径庭,即使搜遍近义词库也找不到匹配的一对,此其一也;每行末尾的押韵,在英文诗里几乎是氧气和水,但照搬到汉语里味道却很可能完全不对,参见下例(引自王小波《我的师承》):
“我终于有了勇气来谈谈我在文学上的师承。小时候,有一次我哥哥给我念过查良铮先生译的《青铜骑士》:       
    我爱你,彼得兴建的大城,       
    我爱你严肃整齐的面容,       
    涅瓦河的水流多么庄严,       
    大理石铺在它的两岸……      
他还告诉我说,这是雍容华贵的英雄体诗,是最好的文字。相比之下,另一位先生译的《青铜骑士》就不够好:       
    我爱你彼得的营造       
    我爱你庄严的外貌……    
现在我明白,后一位先生准是东北人,他的译诗带有二人转的调子”
      因此《乌鸦》里那些珍宝般的押韵,在我的临摹中多半被痛苦地放弃了。除此之外还有种种两难选择:正如上文所说,当表意精确和读音优美的冲突不可调和,该如何取舍?英语里自然的表达脱离土壤后显得晦涩,该保留原味还是稍作解释?“陌生化”固然是诗之所以为诗,但原文里无可置疑的悠扬韵律转为汉语之后,多少有点水土不服,更别提为了适应此韵律,用词上免不了削足适履——是原封不动,还是塞两个关联词润滑(但句子会略显冗长),还是干脆改写句式(流畅明白但已丧失原味),又该如何选择?
7.     对这些矛盾笔者所能凭靠的只有自己的感觉,无论怎么选,都是在原作洁白无瑕的表面上又增添了一条裂纹。但事情开始了就要有个结束,我便强忍着痛苦咬牙译下去;在初稿完成后又再三审视,把一个个不断冒出来的,略显陈旧,略显突兀,略显敷衍的词语砖头敲出来,再选一块新的砌进去。直到终于筋疲力竭,想改也改不动了。但无论再怎么改,这笨拙的译文跟原诗一对照,还是像一个灰不溜秋的陶罐毛坯放在天鹅颈的细瓷瓶旁。但还是到此为止吧。最后感谢伟大的原诗作者,感谢Cindy让我读到原诗,感谢互联网提供的原文和词典,感谢热心的外国网友,你们的讨论解答了我无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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