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现代诗 何晓坤卷
梦见一个人
梦见一个人 在某个平常的日子
白天或者夜晚 梦见一袭黑风
一面远古的战旗 在局促的空间舞荡
面対这突临的幻影 掠过城堡的眩目之色
我真的有些手足无措 许多年来
我已经习惯生活在梦之外的地方
循规蹈矩 平淡无奇 我也异常清楚
自已骨子里并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
谁也不是 所以梦见一个人
一个长发飘飘的幽灵 曾经的梦影
并非不可理喻 并非亵渎
如果这个人真的出现在我眼前
其实我可能会视若路人 擦肩而过
甚至在无人的地方
也忘了回头
在先祖坟前
这堆黄土里面 躺着我的先祖
百年以前 据说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人能够记起 除了我
灵魂深处偶尔生起 空荡荡的自豪和落寞外
人们更愿意谈论明天的天气 及楼盘的走势
我不知道 躺在黄土深处的先祖 他的肉身
是完好无损 还是已变成黄土 他的灵魂
是升了天堂 还是入了地狱
我敢肯定的是 曾经叱咤风云的先祖
必定像曾经的我一样 被欲望拖累和挥霍
而我 迟早也将变成一堆黄土 像我的先祖
被人遗忘 然后在一堆黄土的上面
长满叫不出名字的 茂盛的植物
和亡灵对话
一个世界的声音，通过另一个世界的嘴巴
说出，阴阳之间刹时就实现完美的对接
此刻，时空如此安静，传声筒握在神的手中
熟悉而亲切的腔调，仿佛儿时的那次对话
真实而温馨。人世间此时再无距离，
生死，悲喜，恩怨，这些不寒而栗的符号
都已成为寒夜的灯火，成为额外的恩典
和亡灵对话，不需要暗语和天线。神说
世间灰尘太多，需要一双小手，悄悄拆开
生的补丁，和死的密码
在月光下漫步
月光朗朗的夜晚 天空如婴儿睡眠般
安静 一朵两朵的白云 悬在夜空
像宿命中朦胧的片断 令人琢磨不定
灰蒙蒙的背景中 有鸟优雅地划过
仿佛黑暗中的侠士 步入了更深的黑暗
更像被遗忘的音符 在阳光的背面跳动
此时在月光下漫步 有人沉醉于过往
有人憧憬着明天 也有人会想起别的什么
比如天顶的神灵 比如脚下的蝼蚁
更多的人 什么也不想 任凭孤伶伶的影子
晃过毫无意义的时间
逃亡者
潜入这无边的夜色 仿佛我真的就不存在了
不需要灯光 花朵 歌声以及春天的消息
不需要探头 黑暗中的事物
更有可能接近完美 或者不受伤害
只是我要告诉你 我是个好人
不敢冒犯自己 更不敢冒犯这个世界
只是这朗朗晴空突兀的黑 让我心生恐惧
让我不敢入眠 因此每次潜入这无边的夜色
都让我真的感觉自己是个成功的逃犯
心安 窃喜 甚至忘记自己
渴望潜入这无边的夜色 就像一个黑影
跌入更深的黑中 一滴眼泪
掉进苦涩的大海
密 码
一个小地方 走出一个大人物
这个地方就不再是大与小的概念了
比如贵州兴义的泥凼 因为民国的何应钦
微不足道的村落 转身就成了历史的符号
甚至地学乃至玄学的标本
在何应钦故居 讲解员眉飞色舞地介绍
何应钦祖宅及祖茔的秘笈 我听得极其认真
就像在某个地方 一往情深地等石头说话
此刻我虔诚地站在 何应钦祖宅的龙脊上
试图找到山河的密码 而山河沉默不语
只有峰顶的云朵 大片大片地从我眼前飘过
黄昏的独舞者
霞光中她张开双冀，身体就飞了起来
风从脚下拂过，风托起云朵
云在风中恣意燃烧
时间在退隐，万物也在退隐
此时无一物，她开始燃烧
她是她唯一的观众
夜色就这样被她一点点撕开
她要把自己装进这虚无的容器
音乐声有些刺耳，但仍在响彻
像昨天的喊魂声，凄厉而温婉
这世界原来如此孤独
在大凹子国家地质公园
“他们是二亿五千万年前的主角
知道二亿五千万是什么概念吗
相当于五万部中华文明史
如果你一生能活一百岁
相当于你在人世投胎五百万次”
在大凹子生物群国家地质公园
讲解员的神情很是得意
仿佛他来自二亿五千万年前，仿佛他
就是二亿五千万年前龙鱼族类中的一员
但真正令我惊讶的是
什么样的屠杀，让尸骨堆积成了高山
什么样的死亡，让肉身的影子
嵌入了石头。什么样的献出
让骨头和血液凝为时光的通道
肉身和灵魂同时抵达不朽
白腊山记
在云南东部，他曾是众神的居所
高贵，威严，华美，从头到脚
都流淌王的气息
他被花朵包围，被庙宇簇拥
从上晓寺到下晓寺，从香山寺到玉皇阁
乃至文庙和太液湖，萦绕在天空的
都是灵魂的香火。大地的每寸肌肤
也都有神的声音和足迹
而今这些已是传说，是疼痛和阴冷
他把唯一的秘笈留在了人间
人们叫它腊山玉带，他因此成为景点
那天乘游览飞机经过他的头顶
我没有担心坠机，我忧虑的是
失去家园的众神，会在时间的终点
泪如泉涌，泪水会卷过大地，漫过山顶
那时他就将成为波涛汹涌的水下墓地
成为人间难以绕行的暗礁
你是你自己的远方和岸
稍稍停一下 在这花花绿绿的人世
稍稍放慢追逐的脚步 也放慢
逃亡的脚步 回头望望
有多少影子遗失在梦里 有多少伤口
被时间反复撕裂 有多少泪滴
被强行流回原点 时光如此匆忙
让我们潜回内心 稍稍梳理
被揉碎的幸福和恐惧
然后假装原谅自己 悄悄闭上眼睛
你会惊诧地发现 你并不需要摆渡
你就是你的避风港 你自己的
远方和岸
何晓坤 云南罗平人，著有诗集《蚂蚁的行踪》、《灯花盛开》、《映像罗平》（三人合著）。
诗观 诗歌是诗人的庙宇，是人类心灵的灯塔。
中文现代诗原创公众号面向所有中文现代诗人约稿。投稿要求：原创10至15首，简介、近照、诗观，微信号。投稿邮箱zympoem@163.com。
中文现代诗编选及推广：张玉明
长按二维码关注中文现代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