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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文/李丰盛
从有儿时的记忆开始，我就对父亲有着深刻的回忆——高大、挺拔、善良、乐观，稳重……在我心里，他像山一样的伟岸，巍然耸立在我心中……
——题记
一，家境贫寒自学成才
父亲一九二六年出生于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爷爷为人正直、乐善好施，是个地道农民，也是十里八乡的“和事佬”，地方红白喜事都少不了爷爷的身影。在那种军阀割据、硝烟弥漫、民不聊生的动荡年代，爷爷却出奇的重视教育，让我的父辈们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我的叔父春芳中学毕业，十七岁从军，淮海战役后，随蒋退居台湾，官拜国民党少将；我的姑姑上过高中，后来教书育人中学教师退休；我父亲因是家中老大，为了减轻家中负担，也就才读了三年私塾，但父亲从小谦虚好学，能写会算，以致后来在解放后当过生产队会计，当过银行出纳……父亲曾跟我说过：“那个时候我们没有正规上过学，也没有学过字母，什么‘阿（a）波（b）车（c）的（d）都不知道是什么，全靠自学……”。是的，父亲确实好学，写得一手好字，文章也写得不错，尤其是珠算水平相当高，什么“九九归一”、“金蝉脱壳”，打得出神入化，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是方圆十里的‘铁算盘’，而且吹拉弹唱样样都会，小时候记得父亲农作回来总是坐在破旧不堪的老屋门槛上，用一把破旧的京胡拉上一曲《杨延辉探母》和《陶澍四访南京》……边唱边拉，甚是怡然自乐……我年纪小，虽不知道父亲拉的什么曲调，但我总觉得父亲好厉害，对父亲有着一种深深的仰慕和崇拜……
那时候我们家一共九口人——爷爷、父亲、母亲加我们姐弟六个，年头到年尾常常忍饥挨饿，加之父亲政治身份不好，我们的家庭真的极其困苦，在那种上餐不得下餐的困苦年代，父亲表现出了极其乐观的人生态度，我不知道父亲当时是怎么做到的，也许他老人家一直信奉着“吃得苦中苦 ，方为人上人”的人生信条，以致于在那种困苦的年代渡过一个又一个的生活难关……庆幸的是，我遗传了父亲良好的音乐基因，以致于我现在有吹拉弹唱的音乐爱好，有坚强性格的基因延续……
二，风暴袭来遭受打击
命运跌宕总是让人无法预料——其实父亲早年也是一吃“皇粮”的国家干部。一九五二年成立农村信用社时，有过三年私塾学历的父亲被乡政府选中成为筹建农村信用社的干部，当时只有二十六岁的父亲勤奋上进，好好的珍惜着这份命运的转折给他带来的恩赐。凭着年轻人的激情，他和他的几位同事艰难创业，有条不紊的推动着农村信用社的筹建和发展，为当时以农民入股模式而发展起来的农村信用社付出了不少的艰辛，做出了不朽的贡献……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生起伏，世事无常——一九六二年，“镇反”运动像一场风暴一样席卷着神州大地，我父亲因我叔父在台湾，一顶“海外关系”的帽子赫然的戴在了父亲的头上，随即开除工作，开除党籍回农村。开始了他长达二十年的、长期被打压的困苦生活……特别是在“文革”中，遭受了非常人所能承受的政治打压。尤其是到七十年代中期，我们家进入了生活无以为继的艰难困苦期，家里常常揭不开锅，为了不让我们姐弟六个饿肚子，父亲不得不四处告借，又因家庭成份不好，亲戚也是避而远之。父亲常常担着箩筐到上马、大桥走几十里的路去外乡借粮食——曾记得父亲有一次外出借粮食，因长途劳累饿昏在回家的路上……那次父亲摔得不轻，把膝盖摔伤，血流不止……那时候我虽小，但我依然记忆犹新，因为那种刻骨铭心的画面是无法拭去的，现在想起都让人历历在目，彷佛就在眼前……
三，艰难上访评反昭雪
天无绝人之路——七十年代中后期，“文革”结束，国家千疮百孔，风雨飘摇……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邓小平复出，并力挽狂澜，我们的国家迎来了春天……当然父亲也迎来了他人生的又一次转折，根据国家有关政策，父亲属冤假错案，理应评反昭雪。但因为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时代变迁后，有很多当事人调的调，走的走，大部分证据遗失。父亲评反证据不充分，评反受阻，于是父亲走上了长达五年的艰难上访之路，有时候怀揣两块钱就能坐船到益阳，带两毛钱就能走路上东坪……真的费尽了不少的力，吃尽了不少的苦头……好在人间自有公道在——一九八三年，父亲如愿以偿，终于评反昭雪，恢复工作。也就是那一年，因家庭困难辍学的我，才得以重新走进了学校的大门……以致改变了我以后的人生，改变了我的命运……
叔父在安化县委领导陪同下为安化华天酒店题字
四，雨后彩虹兄弟聚首
时局可以摧残人，也可以造就人，有时候人的命运受时局的变化而变化。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待人，无价之宝，人踩人，寸步难行……”，父亲“评反”后，我们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父亲也从一“海外关系”摇身一变成了受政府关爱的“侨眷侨属”——开会、领奖，出席统战联谊会……等等，等等……忙得不亦乐乎——中共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可以说改变了整个中国的发展航向，也改变了大部分国人的命运——恢复高考让无数怀抱梦想的学子走进大学之门；评反扫雪让中国成千上万的冤假错案者重见天日……
改革开放后，国家的对外政策发生了质的变化，海峡两岸关系暖和——1984年年底，失去联系、飘泊海外四十多年的叔父辗转反侧，多方打听后终于与大陆的亲人取得了联系，并寄来了大量的钱财和物品……随后的几年，父亲与叔父书信不断，长篇短话，互诉衷肠……
一九九二年的五月——农历端午节，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美好日子——长沙的黄花机场，从香港转道而来的叔父回到了他阔别四十多年的故乡……
晚上8点许，——港澳台安检口，一对离别了近半个世纪的白发老人喜极而泣，终于拥抱在了一起……
五，儿孙满堂幸福晚年
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也是传奇的一生，父亲一生宕荡起伏，经历了很多很多……父亲的晚年过得安逸，享受国家退休待遇，同时还时不时的收到海峡对面的叔父的恩惠。可以说，父亲的晚年是幸福的，可人生就是有太多的遗憾，还来不及享受年轻，就要遗憾的老去……由于当年倍受精神打击，生活艰难，导致父亲落下了病根，到了晚年常期药物不离身，尤其是他生命的最后阶段更是住院不断，疾病缠身。但他总是爱着他的儿女，他的孙辈，爱着他的所有家人……曾记得我九几年在江苏无锡谋事时，在电话中父亲总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无锡的天气情况，阴晴温度；后来我在浙江宁波工作时，他又能准确的记得宁波的天气温度……父亲届时已是八十高龄，中央电视台播报天气的地级市有几十个，但父亲总能准确无误记得我所在的城市的天气情况，这决非是一种偶然，这是一个父亲的本能……因为，那个陌生的城市，有他的儿子在那里……
六，生命轮回溘然长逝
时间匆匆，岁月无情，我从一楞头小子也步入了中年，儿辈的成长就意味着父辈的老去……是的，父亲老了，父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从二零一五年夏天开始，一向头脑清醒的父亲记忆力开始衰退，有几十年计账习惯的父亲不能拿笔了，口语不清，生活不能自理……三天两头去医院。
二零一六年，情况越来越糟……时年的古历十一月二十日，我接到大哥电话说父亲情况恶化，我急急从外地赶回。回到家时看到父亲躺在床上，身体极度的虚弱，他微睁眼睛看着我，好像有话跟我说，可是他没力气了……微弱的眼神中充满着留念和不舍……我意识到情况不妙，决定当晚单独陪父亲睡一晚……
次日，是农历的冬至——那是一个让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
我敬爱的父亲走了……
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七，训诲难忘思念永恒
时间飞逝，转眼之间父亲离开我们三年了，然而他生前的谆谆教诲常常让我清晰记得，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虽然“父亲”二字将随着时间的流逝，将沉淀在岁月的长河中，但也永远埋藏在我记忆的深海里……同时，在我成长的岁月中让我读懂了一个“父亲”的真正含义，让我明白了一个男人该有的负重，当我自己成为父亲时，我才更懂得当年父亲的不易……虽然，父亲已远去，但我对父亲的深刻记忆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化，而且时间越长反而更具体、更清晰……这些记忆将潜默移化的影响着我以后的人生……
这几年，我辗转奔波，颠沛流离，家里发生了很多的变化……每一次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老屋时，我百感交集，有种莫名的失落……
曾忆起前几年我在外地谋生，每当逢年过节回家，年迈的父亲撑着拐棍迎接我们到村口，或是准备着丰富的饭菜等我们吃饭……那时候我们的大家庭完完整整的，好温暖，好温馨……
如今，斯人已远去，唯有记忆慰我心……
又是一年冬月日，寒风萧瑟落叶黄…… 这是一个充满思念的季节。
今天，是父亲逝世三周年纪念日。谨作此文，以寄托我对父亲深深的怀念……
李丰盛
2019年12月22日
作者简介
李丰盛，男，笔名“枫叶侠影”，安化长乐人。喜好乐器，书法，平日也爱写些小诗，也常将所见所闻，心灵感悟流于笔端，以记录所见所思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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