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 姐
梁雪凝
桂姐在小镇上卖了近五十年的菜，成小镇农贸市场的元老和“名人”了。凡是在小镇上住过的人，没有不认识桂姐的。
桂姐是四川人，不到二十岁跟着恋人到新疆，结婚后男人在煤矿挖煤，她找不到工作，刚好怀了孕，就在家里做做家务。但她种菜种惯了，是个闲不住的人，看到房前屋后都是荒地，一开春就不停地挖地开荒，用牙缝里省出来的粮食，厚着脸皮到周边的连队换点菜种子或玉米种子。一瓢水，将几粒种子精心的种上，夏天开始就有小白菜和菠菜吃了。小镇上只有一家国营菜店，每天早晨排很长的队买菜吃，还要凭粮本买菜，因此吵架打架是常有的事。桂姐不用去排队买菜，她按季节种了土豆、胡萝卜和大白菜，冬天挖个菜窖储存好，一年四季的菜都解决了，还没有耽误做月子。
桂姐连着生了两个女孩，男人没有嫌弃，反而安慰她下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子。桂姐超能干，带着两个小孩照样没耽误种地。在屋山头接了一间木棚子，养了几只母鸡给孩子和男人下蛋吃，专门养了一只奶羊给孩子挤奶喝。
桂姐又怀孕了，她的心里甜蜜蜜的，因为这次怀孕的感觉和上两次不同，她想一定是个男孩子吧。她把好消息告诉男人时，男人抱起她又轻轻地放下，乐得脚底下生风，没事就去帮她捡树枝，捡了一大堆当柴火烧，还给她肚子里的胎儿做了一把小木头手枪。夜深人静时两口子躺在床上聊天，男人说生了这个儿子就不生了，让她也松活些。等儿子三岁了一家人回一趟老家，去看望在老家的老人们。
下班了还不见男人回来，她把饭菜热了一遍还不见人影。天黑透了男人还是没有回来。她着急了，挺着大肚子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女儿摸黑往两公里外的矿井方向走，想去看个究竟。娘三个刚走到公路上，桂姐就发现不妙，有不少人打着火把也往矿区赶。她一问才知道下午发生了矿难，采煤区塌方，十几个工人被埋在井下，现在总矿来人救急，正在挖人呢。她吓得走不动了，黑暗中不知道是谁硬拽着她，帮她抱着孩子走到矿井口。男人已经被挖出来了，他死了。桂姐抱着他哭得死去活来，她的天塌了。悲痛欲绝的桂姐当晚早产，儿子也没有保住。
桂姐二十六岁就成了寡妇。她消沉了一个月，看着黄瘦的两个女儿，把眼泪咽到肚子里，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用矿上给的抚恤金，回农村老家接来了公婆和父母，她要帮男人尽孝，给老人们养老送终。
桂姐的家一下子变成七口之家，仅她们娘三个的抚恤金根本就不够吃喝。四个老人可以帮她做饭带孩子，干一些轻活。她一边扩大菜园子种菜卖菜，喂鸡养鸭，一边搭拉煤的车去周边农场提菜卖菜。
小镇上刚开始就桂姐一个人推着拉拉车摆个小摊子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卖菜，她的菜又新鲜又便宜，总是供不应求。渐渐地她旁边又多出几个卖菜的小摊子。在大女儿上小学的那一年，小镇上盖起了露天农贸市场，桂姐终于有了固定摊位。
桂姐的眼睛里到处都是商机，她用菜和日用品换哈萨克族人的山货、柴鸡蛋和牛羊肉，然后再卖出去变成钱。桂姐比男人们还能干，凌晨时分就出发和别人一起雇车去几十公里以外的批发市场拉菜、提货。她肩扛手提，每次都比别人进菜进得多。桂姐人缘好，到她摊子上买菜的人，她会送根葱或送头蒜送块姜，买了黄瓜会送两棵香菜。桂姐的摊子越摆越大，不光是菜和日用品，连米面油和调料都有货。
桂姐的两个女儿进城上高中了，四个老人只剩下两个老太太了。桂姐又要站摊子又要照顾老人，整天忙得像陀螺一样团团转。又有好心人给她张罗找老伴的事了，桂姐总是摇头一笑拒绝。从男人去世的第二年，就不停有人给她说媒，劝她找个人帮她一把。她想想都拒绝了。那时候她有四个老人两个女儿，她怕拖累别人。女儿大一点了她又怕女儿到了新家受委屈，别人家的女儿像公主一样养，她也尽量不让女儿们受委屈。她咬紧牙关，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她的心也就释然了。
桂姐在新盖的农贸市场里买了一间门面房，她的门面房虽然位置略偏一些，但生意依然红火。她给老人们都尽了孝心，送完了老人，桂姐的头发花白了。
桂姐当外婆了，天天乐得合不拢嘴，她背着外孙，照样天天站店，做她的小生意。外孙们也长大了，桂姐还是一如既往地泡在店里摘菜卖菜，做她的小生意，一天忙到黑。
外孙们上高中了，两个女儿轮流回来接她去城里住，怕她一个人孤单。再说桂姐年纪越来越大，小镇也没有像样的医院，女儿们不放心。
桂姐才不去城里，她给女儿们说她现在身体还好，再说现在菜和货都有人送到店里，她已经不用那么辛苦。店不能关门，她有那么多的老顾客，每天来买菜她端上瓜子、花生让她们在店里坐一会，吃点零食聊聊天，大家互相关心陪伴，她感到非常幸福快乐。
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她的心也就释然了
释然SHIRAN
作者简介
梁雪凝，新疆石河子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表于《青少年文学》《青年文学家》《世界日报》《燕京诗刊》《三原诗刊》《壹首诗》《中国诗人》等文学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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