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可有可无:从文言虚词看”鸡肋”文化的千年传承
为何说”之乎者也”是古代文人的”鸡肋”?
“之乎者也”这些文言虚词,就像现代人手机里那些从未打开却舍不得删的APP——看似重要,实则可有可无。古代文人用它们考取功名,却又常偷偷删减,这种矛盾现象恰如曹操作诗坚定不用”兮”字,宋太祖嘲笑”朱雀门”加”之”字多此一举。究竟这些”形容可有可无”的文字游戏,怎样影响了中国千年文脉?
一、”之”字加减法:文人的文字瘦身术
《文心雕龙》记载曹操带头删”兮”字的现象,揭开了文言虚词的”鸡肋”本质。就像现代人写简历时反复纠结”的””地””得”的用法,古人也在”之”字上大做文章——班固改编《史记》时,常把”夫陛下以一人之誉召臣”瘦身为”以一人誉召臣”。这种操作好比今天把”非常重要的会议”简化为”重要会议”,意思不变却更利落。
更耐人寻味的是出土简帛与传世经典的差异:楚简本《老子》写”有亡之相生也”,王弼本却作”有无相生”。这像极了当代公文修改现场,新人拼命加修饰词,领导大刀阔斧删冗余。清代语言学家马建忠说得透彻:”‘之’字加否无定例”,完全取决于作者想让句子读起来像庄重的西装还是休闲的T恤。
二、”于””其”的消失术:口语化的千年潮流
古人对待虚词的态度,堪比现代人对美颜滤镜的依赖——需要时浓墨重彩,嫌弃时一键清除。《马氏文通》发现,《孟子》里”宿于昼”和”居休”两种表述并存,就像我们今天既说”住在北京”也说”住北京”。司马迁写”大破秦军于东阿”,班固偏要删”于”字作”大破秦军东阿”,活脱脱古代版的”去介词化”运动。
“其”字更是个戏精——甲骨文里它假装不可或缺(”其雨?”),《左传’里面它上蹿下跳(”其谁曰不然?”),到《三国志》注引时却被刘孝标无情删除。这种”昨天还是小甜甜,今天变成牛夫人”的待遇,完美诠释了何为”形容可有可无”。清代李寿蓉甚至直言:”者…也”结构就像泡面里的脱水蔬菜,”剪却为是”!
三、虚词哲学:中国式表达的聪明密码
孔子”辞达而已”四字,道破了文言虚词的生存法则——它们如同宴席上的雕花萝卜,没有不影响饱腹,有之则增色不少。刘勰说”兮”字只是”语助余声”,就像现代歌词里的”哟””嘿”,去掉了旋律照唱,留着却更有味道。朱彬更切中要害:”辞者,可有可无之谓”,简直是为当代”鸡肋”文化提前写下的注脚。
这种弹性聪明至今仍在延续:我们既追求”重要的事务说三遍”的强调,也崇尚”能一个字绝不用俩”的极简。从古人删”之乎者也”到今人发明”yyds”,变的只是形式,不变的是对”形容可有可无”事物的精准拿捏——就像相声里的捧哏,没有不行,太多又嫌吵。
下次当你纠结”的””地”用法或考虑删掉邮件里的客气话时,不妨想想宋太祖那句灵魂拷问:”之乎者也,助得甚事!”或许就会明白:所谓语言艺术,就是在”必不可少”与”多此一举”之间走钢丝的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