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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洱精选】静静的牛头塬 ‖ 王福寅

静静的牛头塬
文/王福寅
故乡一去百里远,梦里几回卌年前。 最爱塬头晴后雪,直把中年当少年。——回忆,只是为了不遗忘
故乡豫灵镇杨家村,地处“鸡鸣听三省”的豫秦晋交界,因东汉“关西夫子”杨震曾校书、讲学于此而得名。村中杨氏来源于山西洪洞大槐树下,村虽名杨家,但杨姓只占全村人口的10%。村南紧靠牛头塬,北临黄河,一年四季分明,却也十年九旱。虽未受战乱之苦,但也因“移民敦煌”和“黄河移民”而受迁徙、搬迁之累。从1958年陆续从黄河岸边、陇海线故道周边迁居牛头塬根,二十多年后又陆续回迁至塬下平缓地带。牛头塬海拔400多米,头起双桥河畔,身子一卧向西绵延至陕西潼关,不知所终。东西十里村落皆依偎在它的怀抱,但处塬阴,牛头扭向东北,目光直追黄河而去永不抬(回)头。西北方是黄渭汇合口,所以每年东南风稀罕,而西北风乃常客,进村入户,见谁都打招呼,“热情”得让你难以招架。不是一身扬灰,就是一身洋灰(水泥)。因处塬北,小时候,总觉得冬天见太阳的时间就短。一天很晚才从牛脖子处出来,早早就没落在牛身子后了。而夏天则早早就见太阳从牛头北很远处升起,很晚很晚才从西边落入黄河。我就问村里的大人,这是为什么,没人能给我说清楚。直到上初中后才知道那是随着地球公转,太阳总在南北回归线间来回直射形成的昼短夜长和昼长夜短现象。
那时路况不好,又不通班车,往西去潼关县港口镇、往河北(黄河北岸)去芮城县风陵渡镇路还好些;往东去灵宝,往南去豫灵镇、潼关县太要镇须经牛头旁过双桥河走310国道。说是双桥,一桥没有,只在遗留的老陇海线两个桥墩间有一能并排过两辆架子车宽的水坝。东来西去皆从坝上蹚水而过,遇着发大水,只有绕道塬南的古东村经310国道的宋河桥翻过牛头塬才能回家,那就要多走多少路了。所以,但凡不拉车的,携带东西少的,都选择从南寨、西泉里、西堡头翻牛头塬去豫灵镇、太要镇等南边的地方。
我在豫灵上学的四年间,不知翻过多少次塬。雨雪天走西堡头稍大稍缓的坡路,其他天气则走西泉里陡坡小路,因为路途近不少。看到大人们出行这么艰难,小时候就有一个想法:如果能在牛头塬从泉洼处凿开一条隧道直通塬南的太张村,那该多好啊!那样,乡亲们去豫灵等南边的地方,就不用翻塬了,也不用绕道牛头多走那么多路。那时,总觉得这牛头塬是那么高、远,但也一步未少地走过了四年。甚至有一次父亲黎明送我去学校,在塬上还遭遇了狼,但也丝毫没有影响我以后翻塬越坡的脚步。可见,人这一生,该你走的路,无论平坦还是坎坷,你一步都少不了,因为不会有人替你走的。好在后来村里的路加宽、延伸、上水泥路面和沥青路面,也通了班车,乡亲们自己也有了各种车辆,无论风霜雨雪,出行再也不受熬煎。近几年,村里的经济能人开发牛头塬,已修了盘塬大路可通汽车直至塬顶向南可达太张村、古董村。现在有时回家,遥望牛头塬,想起儿时的那个愿望,自己也不由得呵呵起来。
在牛头塬半塬上祖辈多年开垦了一些梯田,片场都不大,近处的、片场稍大的一年还可种两料,其他的小片场或种小麦,或种油菜,只是一料。去塬上耕种、施肥、收获都是人扛肩挑,极其艰难。稍近的地块修的坡路也仅仅能过个架子车,拉上、拉下费力还危险。在塬畔上耕地,不是牲口掉“天井”里,就是摔崖下沟里。有时拉架子车下陡坡把持不住,车翻人伤也是常有的。
少年不知愁滋味。牛头塬也带给儿时的我们无尽的欢乐。
春暖花开时,塬坡新绿,我们去泉洼寻吃蒲公英花,尤其半开的最好吃,因其花色金黄如蛋黄,我们叫吃鸡蛋。抽那茅草孕育的包穗,嫩、香、甜,抽一把,找个地方坐一排,吃着,品着,满足地笑着,觉得这“鸡蛋花”、包穗就是这世间的美味。
吃完了榆钱儿吃槐花就到夏天了,与小伙伴们在满塬漫坡寻挖药材,野枸杞(地骨皮)、酸枣、远志、猫眼(甘遂)等,吃着酸枣、羊奶奶(一种藤蔓植物的嫩果),还有其他不知名的,不是吃了不该吃的叫蚀得嘴唇肿胀,就是被猫眼的汁液蛰得眼肿得睁不开。有时还挖出蛇,只是有点瘆人,把它挑到一边就是了。最怕怕的还是捅了马蜂窝,那就惨了,扔下了小镢头,踢翻了小竹笼,脱下袄,包住头,赶紧藏在崖根旮旯,要不然,头上、脸上就该有几个包了。记吃、贪玩不计吃亏。肿消了,包瘪了,又去了,也正是在这一次次的吃亏中学了一回回灵。与兄弟打回的酸枣,姐、哥用大锅先煮熟,再用清水淘洗漂去果皮,筛子筛去果肉残渣,留下红明红明的酸枣核,晾干后才能卖。挖回的地骨皮,一节一根的,找一块干净石头,用锤子一一敲开,剥下皮,在席上或竹笸子上晾晒。晾好的酸枣核,地骨皮,猫眼,远志等叫上集的大人捎去卖,到底买了多少钱至今也不知道。
有一次走到生产队的豌豆地边,瞅瞅四周没人,就偷偷进地拽了几枚豌豆角。正流着涎水准备吃时,不知从哪站出来个人,挡住去路。我一惊,赶紧将豌豆角藏在袄布袋里,再一瞅那人,不是本村的,八成是驻村干部。心想,这下坏了,惹祸了,怎么办?正低头寻思着,只听那人问道,你是不是偷吃豌豆角了?你家是什么成分?偷豌豆角那是没说的,至于家里是什么成分,这个还真不知道。只知道父母没有被批斗过,也没有挨家挨户担过茅尿,我家应该不是什么坏成分。随口答道:好成分。那人一听笑了:好成分还偷生产队的东西?以后可不准再偷生产队的东西了。说着就走了,我也赶紧遛之大吉。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掏出那几枚豌豆角,吃完了清香脆甜的豌豆,又将皮打折后剥掉老皮,吃尽嫩皮。几枚豌豆角,能顶多大饥呀,只是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一个孩童怎么能抵挡住那翠绿清香的豌豆角的诱惑啊!如今,每年“五一”前后,街上就有鲜豌豆角卖,有时还买上几斤,蒸着吃。只是每吃一次,就想起那时的那几枚豌豆角,不知不觉噙着泪花……
秋天来了,有瓜有果,不论坏好,肚子先不受症。泉洼的苹果园,没有专业人员管理,也无人看护,没等到成熟就偷吃光了。塬上的野枣、酸枣、髯子蔓等能吃的,能吃到的都吃个遍。生产队在叫小塬的地方每年谷子、红薯、西瓜的轮作。小塬上的西瓜,至今还怀念啊:个头不大,但那个瓤啊沙得叫人心颤,甜得叫人不忍下咽。那香瓜子啊,真真地香!你离老远就能闻着,哪像现在的,你都吃到嘴里了,那点儿香气儿还得仔细闻才能闻得。每当队上分瓜的时候,就早早跟着父亲,在后边拥着架子车。上塬拥车,到地里装车,下塬在架子车后压着车尾增加摩擦力,减轻架子车对父亲的冲击力,一路还闻着瓜香,自得其乐。只盼着把瓜快快地拉回家,就能放开肚皮大吃特吃了。
霜降了,小塬上的红薯该出了。那红薯因队上专门育苗,品种好;又是塬坡地栽植,品质好,我们叫“干(甘)红薯”。或蒸、或炸,甘甜如栗子;为避免单纯吃红薯过多引起胃酸,还晒成红薯片、再磨成红薯面,也耐存放。蒸红薯面馍,压红薯面饸饹,凉调热炒,粗粮细作,在那个“瓜菜代”的年代有红薯吃而且还能变换着花样吃已经是很奢侈的了。现在西半县农村宴席上还有一道菜叫“夹沙(山)”(音),就是用上好的红薯片油炸后与过油五花肉片夹杂,装碗上笼蒸后翻在碟子里,红薯吸收了油,更加细腻、甘甜如沙糖,肉也不再油腻而爽口,是一道老少皆喜的大菜,硬菜。
出红薯时,大人们先把大部分红薯蔓子拾掇起来,将来晒干、粉碎后作牲畜饲料。然后才一个人用铁锨、粪叉挖,一个人擓着竹笼在后边捡拾,一晌功夫,地头上就堆起了红薯山。挖完了,再犁一遍,把遗漏的犁出来,捡拾归拢。我们一群小孩一人提一个小笼,拿着小镢,跟在犁后边。大人拾过后,我们再寻找漏拾的小红薯、挖烂的、犁烂的红薯块或未挖出、未犁出的半截红薯。有时跟得紧了,还惹得大人呵斥、训、撵,则一哄而散,一会儿又跟上了,气得队长直吆喝。
冬天,我们则在塬上坡上拾柴火。藤蔓、酸枣树枝、臭椿树根等,反正灶火又不嫌好赖。因家里经常烧枣树枝,灶火门就比较费,十天半月就被枣刺剌得豁豁拉拉的,不得不一次次地和泥糊平整、抹光。上冻了,与小伙伴们在泉洼水库冰面上坐“飞机”,就是一个坐在竹笼里,另一个在前拉或在后推。轮流坐,轮流拉、推,欢呼声、吵闹声、笑声伴随着冰面上的歘歘声还有在冰面上打“牛”(自制木陀螺)的叭叭声在泉洼里交响、回荡。玩得飚,玩得美,浑身泥水,一身臭汗,头冒热汽,满脸高兴。不知谁喊了一声:该吃饭了,赶紧拾柴火!立刻鸟兽散,各自寻找柴火去了。
每年年底,没有文化但账眼儿特清的母亲总是掐着指头算账,七七八八收入也不少,就是不见钱;工分也不少,就是分不了几个“红”。乡亲们风里来,雨里去,一颗汗珠摔八瓣儿,挣死挣活地能落个“身上衣裳口中食”都算不错了,总是在“温饱线”上徘徊。遇着婚丧嫁娶,青黄不接,天灾人祸的,还得粜粮换钱“过事情”,还得粜细粮籴粗粮,像高粱、豌豆或者红薯片等过日子。为了“吃穿”反而没吃没穿,哪想到如今不为“吃穿”,却吃不完,穿不完。
现在再看这牛头塬,远没有原先眼里的那么高,那么远,也可能是自己年龄、阅历、眼界、心胸的变化的缘故吧。就像一个人的心境的变化:年少时,与一群人喝酒闲谝,总觉着自己年长其实是最年轻;真正年长时与一群人闲谝喝酒,总觉着自己年轻其实最年长。
星移斗转,岁月更迭。牛头塬依然静静地安卧在那里,在蓝天白云下,看着黄河东流不息,看着310国道沿黄线、郑西高铁、连霍高速横贯村东西。看着怀抱里的人们代谢轮回:走出去的,又回来的;一去不返的;不离不弃的。故乡在牛头塬的怀抱里每天演绎着不同的故事,每天都上演着悲欢离合。但每每想起牛头塬,总能给人以温暖和感动,总能感受到乡亲们就像这头牛一样,自奋蹄疾,自强不息,艰难而又勇敢地前行。
世界虽殊应不惊,永远无恙牛头塬。
(本文写于2017年5月12日)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镜子:河南豫西人士,生于60年代,未有大建树却醉心于读书,笔耕不辍,文风细腻朴实,长于描写风土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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