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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洱雅苑·2019关键词】王建录:旱

2019关键词:旱
文/王建录

小时候,年刚过完,就围着大人问啥时再过年。大人们总是微笑着,一脸的苦涩。现在轮到孩子们问我,我才感觉到,那会儿大人们心里的茫然与无奈。一年里,总有着或惊喜难忘,或忧愁烦心几件事。在即将过去的2019年里,“干旱”二字让我至今印记深刻,心有佘悸,让我总想把“年”看成“难”。作为一个土里刨食,靠天吃饭的农民,一年到头指望的就是地里的那点收成。碰上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成还好,果子长大点,粮食多收点,眉开眼笑,心花怒放。但遇到像19年这样连续200来天不见透雨的极端干旱天气,可真是要了庄稼人的命。直到现在,浮现我眼前的仍是那干得冒烟的土地,灰头土脸的的庄稼,和那一双双无助、无望的眼睛。2018年10月种麦时,我又承包了别人公路边的一亩多地,栽上了樱桃苗。想长树,就不能种玉米等的高杆作物,小麦也不行,因收获时收割机会压了树苗。我就准备种一种叫“矮大头”的油葵。这种油葵成熟时才一米多高。我们这里属温带大陆性气候,干旱少雨成了春季的标配天气。谷雨已过,节气不饶人,我就想着得赶紧把油葵籽扔到地里头。可老天死活不落雨,有好几回明明阴云低垂,却只是打了喷嚏似地洒了几点毛毛雨,连地皮也没舍得湿透,我只有站在田间地头朝着天空发呆, 望着干裂的地缝揪心。最后,终于等到了一次有模有样的雨水,就赶忙和老婆一起把油葵籽抢墒种进了地里。油葵黄昏墒就能出苗,点上籽没几天就望到了垅行。可那两片小夹夹叶很快就七零八落地蔫了下去。原因是地墒太浅,苗虽能哄出来,但上下地墑接不上,出土的小苗吊死了。小苗虽死了不少,但“母猪草”、“打碗花”、“板下”等杂草立马将地表盖了个严严实实,将剩余的油葵苗全都吞没了。没办法,我们俩口只好抡起锄头,边拨拉着草边寻找着小苗,一连锄了好几天。锄完后,满地的油葵苗都能数清。补种吧,小苗撵不上大苗,容易被“吃”掉;不补吧,两步多远一棵,明显收不下东西。没办法只好赶紧用三轮车拉了水,刨窝浇水补缺。几天后,补的苗出来了,站在地头一望,垅是垅行是行的,心里多少安慰了些。然几天后,那油葵又开始死苗了,而且是整片整片地死。我蹲下身仔细查看,原来嫩苗都被虫子齐根咬断了。我在被咬的苗跟前刨寻,果然发现了藏身在地表之下两三公分处的“地老虎”。这家伙黑灰色,长约二三公分,比筷子头细点。它们一味地挨个咬食,好像是在比赛谁咬得更快更多。这些虫子的“工作时间”极有规律,都是在早上九十点钟的时候出来啃食,中午天热午休,下午太阳快落山时又出来“忙”上一阵。虽摸清它了他们的生活规律,也喷了药,但收效甚微。用手刨逮吧,根本就不是个办法,只好随它而去。随着剩余油葵苗的长高长粗,这些“畜性”们也就不见了踪迹,然它们的“战绩”却摆在了那里———整片整片的缺苗。以往的年分,春庄稼也经常被病虫害袭扰,但从未有像今年这般严重。原因就是干旱为这些生灵创造了良好的生长繁育条件,才让得它们如此肆意妄为,猖狂之至。到了该出盘结籽的时候,干早依然像个魔鬼般死死爬伏在大地之上。油葵挺着细弱的身子,撑起一张张面黄肌瘦的小脸,无精打采地苦苦抗挣着。玉米叶也卷成了筒状 ,干灰色,奄奄一息;坡上沟畔的蒿草已彻底干死,有人试过,一点就着;就连根深叶茂的果树此时也哭丧起了脸,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电视机前,上了岁数的天天盯着新闻联播之后的天气预报;年轻人则点看天气短信或打开气象软件;人们一见面没二话,这几天有雨吗?没有?多乎有?不知道。再后来,人们见面相互之间已不再打问。也不再搭话,只是一个个低头各走各的路,焦燥且无奈着,实实在在感到了旱魔的可怕。有人可能要问为什么不浇水呀?浇水?哪里还有什么水呀!沟沟槽槽早已断流,河道里只剩下这儿一潭,那儿一口的死水。蝌蚪黑压压的一层 ,青蛙爬在水潭边,瞪圆了既委曲又愤怒的双眼。老百姓种地,那庄稼果树就连同他们的孩子一样。以前有一句口号叫做“人定胜天”,这会儿我才真正感到人在大自然面前是何等的微不足道与妙小与无奈。南朝村,包括一溜连着的洼里、庒里、赵吾、川口,直到北庒过去的闫谢大王等村,现在浇地都是靠着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修建的“红线渠” 。这红线渠过去只承担沿途十几个行政村、六七千亩的农田灌溉任务,自2008年8月又承担起了三门峡的城市供水重担,伏天间渠里根本见不到水。如若有水,那一定是从卫家磨水库放给三门峡市区的专供水。据说那水是掏过钱的。在这保苗如保命,视水如油的当口,晚上偷偷放水便成了常态。不管是男人女人、年轻年老,就像疯了一样,晚间都扛起锨,已不论先来后到,只就你扒过来我堵过去。手电睁大眼在黑夜里穿行,吵闹声,铁锨的对击在寂静的夜色里很是高亢悠远。一夜,我与老婆浇地,她在地里浇,我去水头处抢水。还好那晚有风,忽雷忽闪地,好像就要下雨的样子,不见有人与我争水,心里不禁暗自高兴起来。看着手电光下水流的一路小跑,赶虫填缝;听着那水声咕哩咕噜,嗞嗞润土,心里别提有多美。的确是太干太旱了,水头所到之处,耷拉着脑袋的油葵苗就扑愣愣,一闪一摇地直挺了腰。油葵苗的水润灵性也随着水头的移动明显向前舒展着。那水似乎不是浇在地里,而是浇在了我的心田。正高兴着,老婆提醒到,你看这水是不是小了。我仔细一瞅水头,那水确实没有刚才跑得欢实,不用说,上水口有人扒水了。我背起锨,打着手电赶紧向上水口跑去。水口的确是被人动过了。但我断定,扒水的一定是个女的——为了防止别人扒水,我特意从远处翻过来一块大石头堵在了叉口处。这块石头即便是再大 ,男人一作气也能翻动,进而会将流向我这边的水堵个一干二净;女人则不然,一是大石头搬不动,二是没有男人见水就往死里堵的狠心。我用手电筒向周围扫了扫,并没有看到人,但我预感到偷水的人就在周围不远。心里这么揣测着,就关了手电,也没点烟,静坐在水口不远处等了半个小时,但始终没有发现有人过来再次扒水,于是我就折回到了自家地里。可回到地里没多久,那水流又一点点地变小了起来。我火冒三丈,发疯似地向水口跑去,非要抓住那个偷水的人不可。我又一想此刻偷水人肯定已离开水口往回走,要想抓住她必须在其返回的渠线上才能将其堵住。如此这般一想,我马上改变了方向。不出我所料,果然在另一侧的渠边上睹住了偷水人。那偷水人的确是个女的,就是隔院的杏花。那一刻我正在气头上,克哩麻嚓就吼了过去。她没有任何争辩,我还想再囔刺两句,她那边却有了咽咽的啜泣声。一听到她的哭声,我就像一个撑圆了的气球“扑哧”瘪了下去。她说亮亮他爸在郑州打工回不来,打电话说无论如何也要把好不容易逮住苗的一亩来玉米浇了。这不,今儿是星期六,亮亮娃还不过10岁就在地里看水哩,孩子说他害怕……还没等她说完,我的眼睛就胀酸起来,不但她偷水的事不提,还对她说,那你赶紧去地里招呼水和娃吧,别叫娃怕怕,我给你在这里看水。她没再说话,但从我身旁走过时,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我明显感觉到了她眼睛里的闪亮的泪花。回到地里我对老婆说了此事,并说杏花浇完了咱再浇。老婆说,等她浇完天就明了,天一明满地都是人堵水截水的人,弄不好水还会被看渠的人给闸住,恰这点地多乎才能浇完呀?。她只是这么一说,并没有高声的叫喊。我知道她这是默许了。要平常,她是要高声叫骂的。峪槽子的庄稼尚且这样,两边坡梁上的就更是旱得可怜。西岭村的张社春是个老实巴脚的庄稼汉,每天的功夫看得死紧活紧,一点闲逛子也不打。然一个时期老在南朝集上瞎逛,见人就嘻嘻哈哈地打招呼,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我就问他道,地里没活了,这么闲?他回道,有个球活,这天旱的,连做饭的水都是从山下拉哩。我又问道,地里头还有几个苗没?他说有个球,见落点雨赶紧就种,种上就吊死。地里响嘣干,那几亩扣地玉谷都种了三伙了,还是没逮住苗,化肥、种子全都搭赔了。后来快收麦时,我在村里碰见了他,就又问他说,怎么,麦收完了?他急道,收个脸,麦还没膝盖子高,寒寒的几根蝇子头,根本就逮不住,全都板到地里了。看天气干成这怂样,秋也安不上了,山上人现都在各想各的门。工地上搬砖的,去看大门的,还有人作临时护路工的,个人成个人的本事。我就说这一两天去城里找个活干,也不知道能不能找下,但总得去试试,要不这一年就扔了,一家人嘴都吊起,吃噻喝噻…………几次对话中,他虽极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听天由命的样子,但我看得出那是一种无助无望逼迫下的挣扎与呐喊。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他的那双眼睛,浑浊而无光,一眨一眨的,分明有眼泪在闪动,只是强忍着才没有流出来。到了油葵吐盘结实的后期,老天倒是下了一场像模像样的雨。坚定活下来的油葵昂仰着一副胜利者的微笑,但却被鸟类盯了个正着。有人在地里扎起了假人,挂起了红红绿绿的布条条。开始时鸟儿还有所忌惮,但第二天便识破了人类的把戏。它们成群结队,呼明唤友地站在盘子上刨啄,或反吊在盘下抢吃,机警而敏捷。一群中有几个担任警戒放哨的,紧盯着进到地里的人不放。一等你靠近,立马迅速飞起,并叽叽喳喳地发出“警报”。于是“呼”地一声,鸟群就跑向地的另一头。等你来到另一头,他们又“呼”地一声返回了那头。几个来回之后,人们只好气喘吁吁地坐在地头望鸟兴叹。有人想了个地给油葵盘套上了塑料袋的妙招。这样虽好了点,但邻地里吃完了,那些可以为食而亡的精灵们,照样过来收塑料袋啄个窟窿,把你的油葵盘子啄个稀巴烂。那雨好像故意与人们作对,长苗饱籽时它不下,好不容易熬到收获了,却来了一场雨夹风。这么一来,所剩无几、还算结实了几颗籽的油葵苗便都顺势爬在了地上。也许是油葵含油量高的缘故,盘子一挨地就招来各种虫子的拱食,即使不被叮咬光,也会在湿热中快速沤掉,拾不起来。不要问最后一亩地能收多少斤,打多少油,问了让人烦心。何况我这还是承包别人的地。至于功夫钱,庄稼人从来就没算过。承包这点儿地,就是图人家包给的时间长点,想栽几棵樱桃树,可谁知道这樱桃还能卖几年好价钱?不知道“靠天吃饭”的老话会不会有一天被终结,但我却知道“民以食为天”的古训永远都不会过时。“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们这些老实把脚的农民,也只能将一家人生活的指望寄希望于明天、寄希望于来年的风调雨顺。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王建录:灵宝市川口乡南朝村人,灵宝市作家协会会员。家乡的人,家乡的水,家乡的一草一木,是我永远的牵挂!年己五旬有余仍无建树。近来,在各网络平台发表散文、诗歌多篇。心存向往,无悔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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